【月亮湾 • 阅听】一匹马就是自己的远方
一匹马就是自己的远方
□ 宋晓杰
“澄明奇异的童真世界 草原深处的红色传奇”。这是《乌兰牧骑的孩子》封面上的两行字,这是对作家原野“纯净草原”少年小说系列作品的概括与总结。深绿、浅绿相间的封面,干净、清爽的书名,星夜兼程的生动剪影,猎猎迎风飘展的队旗,静静安伏于大地的蒙古包,构成了不可知却充满诱惑的流动风景。而直冲云霄的红色鸟儿,如他们舒展、快活的心,在星空之下、草原之上迎候着属于他们的一个又一个崭新的黎明。手抚书封,还未细读,便已沉醉。
小说讲述了铁木耳、海兰花等年龄在8~12岁之间的5个孩子,跟随身为“乌兰牧骑”队员的父母深入白银花草原演出的前后经历,再现了生活在草原上的孩子们天真、烂漫的本性以及对成长和远方的渴望。作者以宏大的“乌兰牧骑”题材作为文本铺陈的广阔背景,首次将视角转向生活在草原上的孩子们,这不仅是作家对自身写作领域和体裁的挑战,更是他对如何更好地传承“乌兰牧骑”精神、如何贯通汉语与蒙古语之间的路径等问题,所做出的全新的探索与实践。他蹲下身来,化身为孩子中的一员,细致而耐心地讲述着孩子们在沙漠、草原各种各样的历险、偶遇,以及与白银花草原上叶喜、萨白、兰奶奶、万纳(虽然它是喜鹊)等新朋友的种种交往,表达了看似非日常的际遇,在孩子成长过程中所具有的重要意义,抒发了一位蒙古族作家内心深处,对草原与人民的无限热爱。正如他在本书后记中的标题:“这里的风像温柔的手摸你的脸/并擦去你的眼泪。”
合拢书卷,仿佛看到身着民族服装的原野凝眸远望,若有所思地行走在原野之上——不仅仅是名字的巧合,他就是草原本身,他已经与草原融为一体:它是他的地母,是他血脉的大地、山河;他是它的子嗣,是它生命随风迁移的牧场、随雨跃动的流泉。
这是原野第一次凝神静气地注目孩子们的世界。他如一位“大内高手”,在成人与儿童之间、蒙古包与城群之间、历史与现实之间自如穿梭,他以风趣、幽默、干净、醇美的语言,为读者还原了一个充满童真与稚趣的童年世界。他为草原上的孩子们留下了关于童年与过往、历史与人文、传统与现代的难忘记忆。在喧嚣的时代,他笔下自然、流畅、风轻、云淡的草原,如一支悠远、纯净的马头琴曲,拂面吹来一股清新之风。
该书不仅是题材上的自我突破,更是作者对母语的坚守与传承。母语之于他而言既指汉语,又指蒙古语。他把优美、灵动、别致、诚朴、智慧与思想,源源不断地贡献给母语。鲁迅文学奖给予他的颁奖词为:“具有轻盈的速度和力量。”如他飞身跨上骏马,一个动作传递了两种讯息:轻巧的技艺、轻盈的力量。他说:“不懂一个民族的语言就不能进入这个民族的内心。”若能自然破译,他在汉语、蒙古语之间自由地游走,在“跳入”与“跳出”间完成了对两种母语的传承与赞美。他把对两种民族与文化精髓的理解,用极其个人化的记忆、审美方式推而广之,引更多草原之外的人“深入”草原,让更多草原的故事八方传颂。
该书是一首长诗,高远的立意、唯美的意境、清澄的语言,忽而展开一马平川的无穷视界,让人领略到什么叫开阔与坦荡;忽而如放大镜、微距般看得清小虫的纤足、小草的汗毛。但无一例外的,他的语言清亮如草尖上的露珠,自然却不芜杂,浓稠却不俗艳,芳菲却不甜腻。有玉的温润,如时光与情感的包浆,如骤雨过后的青青草色,如渗入草原中的雨滴,自会在默默里滋养着彻地连天的草地、摇头晃脑的小花,而不是用力过猛地栽种轻易就能拦截目光的森林——而恰恰是这样“无意识”的轻、小,看似无力的薄、弱集结起来,产生了震撼人心的深远力量。
该书是一幅画,音乐的节奏、鲜艳的色彩、史诗的气魄,不仅是对“乌兰牧骑”精神的热情赞颂,更是对蒙古民族风俗、风情、风尚的深情礼赞,同时,也是他对草原新一代寄予的无限厚望。他在扉页上书:“在我心里,草原蒙古童年和大自然是同义词,指向纯真诚实善良和美。”爱出者爱返。他以自己的真挚与浓情作长调,持续地呼应着草原人民的淳朴与善良。
他是个智者,想象奇谲,神采飞扬,思想呈放射状,不知会拐向哪条小路,但最后他会自己回来——坦荡、自由是草原给他的。他是个孩子,本色,率真,不世故,不骄奢,不温不愠却充满锐气。他何尝不是“乌兰牧骑的孩子”中的一员?他几乎与“乌兰牧骑”同庚。
年复一年,他以笔为马,在思想的草原上精耕细作。他将哲思、热爱与深情献给了那片多情的土地。他的生命力旺盛,使他的文字始终呈现出茁壮、昂扬的态势,像起跑之后的冲刺——不管是奔跑的,还是静止的,都震撼人心,抚慰心灵。他具有在茫茫草原中独行的胆识,也有在滚滚红尘中自持的气魄,如一匹收放自如的骏马,不管是否身处真实的草原。或者他就是那匹骏马,随身携带着属于自己的远方。那些如草原一般水草丰美的文字,不仅是“红色的幼芽”(蒙语“乌兰牧骑”的原意),一次次奏响春之声的动人乐章,更是他献给童年、草原和大地无尽的情诗。